傅克友:险资监管如何才能让“野蛮人”文明起来

　　紧跟着证监会主席刘士余的一番“妖精论”，一场针对险资尤其是万能险的监管风暴接踵而至——继叫停前海人寿、恒大人寿等6家公司的互联网渠道保险业务，暂停前海人寿万能险新业务后，保监会近日派出两个检查组分别进驻前海人寿、恒大人寿。
　　也许是时间上的巧合，也许是因果上的联系，让一些误解在舆论中流传。拨开重重迷雾，或许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这场监管风暴。
　　比如，一个想当然的猜测认为，刘士余的痛批引发了保监会的监管风暴。但是，刘士余的痛批绝非一时兴起，或者空穴来风。保监会的雷厉风行，也不大可能因此而生、被动而行。事实上，之前保监会主席项俊波早就批评过那些人皆侧目的“暴发户”、“野蛮人”现象，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也在公开场合表示，保险公司虚假增资“就是犯罪”。
　　因此，此次监管风暴，更像一种约定在先的联动，一种双管齐下的默契。不管是证监会还是保监会，都意识到“野蛮人”的问题及其危害性。这种问题不只是资本市场的，也不只是保险市场的，而是彼此共生的，相互嵌入的，甚至渗透到中国经济的肌体。现在到了不得不为、必须作为的时候。
　　不过，即便是在资本市场出现“野蛮人”攻城掠地的背景下，监管的意图和目的显然也不是未来“消灭野蛮人”，而是要让“野蛮人”文明起来。
　　“野蛮人”并非一开始就野蛮，就有原罪，恰恰相反，他们可能都有合法的身份。即便是万能险，本身也是一个成熟的保险品种。只是，当这个市场越来越大，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，才会有尾大不掉的问题。一年来，险资频繁举牌上市公司，这带来了“短钱长配”，即短期资金用于长期投资，加大了流动性风险。
　　显然，监管部门要解决的是其中的风险问题，即让“野蛮人”回到文明的路径上来，而不是将他们一网打尽。
　　事实上，万能险在资本市场上的狂飙突进，与我国险资在资本市场上的弱势是硬币的正反两面。据统计，我国保险资金投资分布中，股票和基金仅占14%，远低于保监会要求的30%权益投资比例上限（蓝筹股投资比例上限可进一步提高至40%）。而美国寿险产品中股票投资比例近十几年一直稳定在30%左右。
　　投资是保险行业的核心业务，没有投资等于没有保险业。事实上，作为机构投资者，保险资金追求的是长期投资、价值投资，即便“野蛮人”敲开的也是大市值、低估值、高盈利的公司。从这个角度而言，险资在资本市场上原本是一支稳定力量。
　　至于举牌，在保险市场和资本市场较为成熟的国家，可以说是家常便饭，所有举牌上市公司的资金中，保险资金的比例可达到1/3。股神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·哈撒韦，作为产险公司，就曾多次举牌上市公司，参股公司达228家，业务跨越诸多行业。
　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反思，为什么占比大得多的险资在成熟的资本市场上没有成为问题，占比小得多的险资，在我们的资本市场反而成了问题？我们的资本市场，有没有为保险公司提供足够多的差异化投资渠道？
　　“野蛮人”的对立面，是被举牌的公司。尤其是在“宝万之争”之后，对“野蛮人”的监管，很容易被看成是对被举牌公司的保护。有论者甚至认为，监管部门在为万科站台，王石再次稳操胜算云云。更进一步地，把对“野蛮人”的监管，视作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战争。
　　包括一些企业家也这样看。比如，格力原掌门人董明珠面对“野蛮人”敲门，就警告称：“资本不能成为中国制造的破坏者……他们会成为罪人。”似乎险资搅局，天然是对实体经济的侵蚀，对企业家精神的伤害。
　　如果这不是一种偏见，也是一种误解。险资的长期投资和价值投资取向，更多地体现在对实体经济的支持，以及对企业家精神的认同。现在要治理的只是“野蛮人”的风险，与被举牌公司的问题是两回事。
　　毕竟，“野蛮人”是野蛮人，万科是万科。没有万科，一样有“野蛮人”在游荡；没有“野蛮人”，万科的股权结构问题同样存在。即便不是“野蛮人”来敲门，也可能有别的资本来敲门。收拾了“野蛮人”，说不上是万科们的胜利，当然也更谈不上是中国资本市场的胜利。